朱亚夫：当年工宣队的是是非非

　　1968年7月26日，经毛主席批准，首都60多个工厂三万多工人组成“首都工人毛泽东思想宣传队”（简称工宣队），进驻首都各大专院校领导斗、批、改。8月25日，中共中央、国务院发出《关于派工人宣传队进学校的通知》，通知指出：各地应该仿照北京的办法，把大中城市的大、中、小学校逐步管起来。在已经成立了革命委员会，在工人中已经实行革命大联合，清理阶级队伍工作已经有了显著成效的大中城市，都要在革命委员会领导下，以优秀的产业工人为主体，配合人民解放军战士，组成毛泽东思想宣传队，分批分期，进入各学校。

　　上海闻风而动，8月底工宣队进驻大专院校，9月4日，开始陆续进驻中小学。我厂当时不足千人，也曾先后派出三支工宣队。我作为厂革会委员，于9月5日，率50多名工宣队进驻南京中学。南京中学位于西藏中路汉口路口的著名教堂——沐恩堂中。

　　沐恩堂原名“慕尔堂”，前身之一为“三一堂”，始建于清同治十三年（1874年）。现教堂为慕尔堂新堂，建于1931年，为美国流行的学院式哥特建筑，由著名建筑师邬达克设计。内有大堂及钟楼、四层楼附屋等。中部为大礼堂，可容纳上千人。大堂的圆形柱子和楼座的栏杆都用錾假石饰面。1936年，钟楼顶上竖起一座5米高的旋转霓虹灯十字架，从而使该教堂成为当时上海乃至远东地区的著名教堂。该堂早期主持牧师都是美国人。1941年12月太平洋战争爆发后，慕尔堂被日军占领，作养马场之用，到1945年9月抗战胜利后收回，座椅大多被破坏。1958年，慕尔堂成为黄浦区联合礼拜场所，改名“沐恩堂”，意为“沐浴于主恩之中”。

　　如何看待工宣队？中共中央《关于建国以来党的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中没有提及，似可参照《决议》中“支左”的意见：派人民解放军实行三支两军（支左、支工、支农、军管、军训），在当时的混乱情况下是必要的，对稳定局势起了积极的作用，但也带来了一些消极的后果。这种一分为二的观点是实事求是的。

　　我们的宪法庄严宣告，我们的国家是以工人阶级为领导，以工农联盟为基础的人民民主专政的社会主义国家，工宣队进驻学校确实有力地彰显了工人阶级的领导作用，“对稳定局势起了积极的作用“。文革开始后，宗教场所停止活动，“沐恩堂”遂改办为南京中学。而1968年的南京中学由于内斗不休、武斗频繁，整个学校满目疮痍，破败不堪，冷冷清清。“一进校门所能见到的就是坏桌子、坏椅子、碎灯泡、碎玻璃，还的断墙残亘，触目皆是。”我们50多名工宣队队员，大都来自第一线的优秀工人，其中有两名之后还被选派进京观礼，入住中南海。可我们入驻南京中字，欢迎的师生还没有我们工宣队员人多。

　　当时大家看到学校这种模样，又心疼、又生气、又焦急，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难受。大家二话没说，放下行李，就卷袖干起来了。大家抢扫把、找揩布、扫厕所、搞卫生、修课桌，不上半天，学校面貌焕然一新。这一切，同学们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很受感动。接着，我们就挨家挨户地进行家庭访问，耐心地做思想工作。这样仅二天时间，全校90%以上的师生都来校复课闹革命了。师生们来了，我们学习解放军的优良传统，就办起了抗大式的学习班，通过三忆三查活动，特别是“忆苦思甜”、斗私批修，摆事实、讲道理，化解派性，实现了革命大联合。这样，三个月不到，学校上下面貌发生了变化。对于南京中学的新气象，当时人们这样称赞道：真是眼睛眨一眨，“鸭子”变了样（南京盛产板鸭）。因此我们驻南京中学工宣队当年被评为先进集体，老工人出身的工宣队员李某回厂后，被结合进厂革会，之后还被推荐为工人代表于国庆期间赴京观礼，被邀住进中南海，受到了毛主席的接见。他后来在大会上深情地说：我决不辜负毛主席他老人家的期望，一定要为毛主席争气，用毛泽东思想掌好权，用好权！

　　这一时期毛主席对工宣队分外重视，经常有最新指示，因而工宣队当时倍受尊敬。工宣队也用自己的言传身教感动了师生，在“忆苦思甜”活动中，一个向来不肯讲明自己身世的女教师，在学习班上激动地讲起了自己苦难的身世。她说：“我家里很穷，我一出世，父母无钱抚养，就被送进了育婴堂。解放后，党把我培养成了人民教师。但是我慢慢忘本了，我一直很怕别人知道我的身世，认为很不光彩。是工宣队将我从迷途中挽救了。”以后，她积极投身到学校的斗批改中去了。

　　由于工宣队入驻学校，也密切了工厂与学校的关系，学校分批派学生来我们厂里学工，而我们也请学校的美术教师谈某来厂美化环境，画大型宣传画。记得谈老师在我厂二楼画了一幅壁画《毛主席上天安门城楼》，我因见下方空白颇大，乃构思一诗配之，力求诗画互合：“一轮红日当空照，万里江山红旗飘，紧跟领袖毛主席，风里雨里不动摇”！当时挑选出来的工宣队员都不好斗逞强，而是以朴实勤奋的劳动人民形象出现在大众面前。我们搭伙就在附近著名的扬子大饭店。还发生过这样一件事：有位工宣队员就近在地段医院就诊时，发现医院墙上的宣传画《葵花朵朵向太阳》，其中主图的那朵向日葵画成了12角星，很容易让人联想成国民党徽，就好心地提醒看病的医生。不想这位医生就是画那宣传画的人，他出去看了后，脸色都吓白了，握着这名工宣队员连连道谢。以后他俩成了知心好朋友。

　　工宣队入驻学校，“也带来了一些消极的后果”。如由于当时“左”的思潮盛行，抓阶级斗争“上纲上线”，在大力批判“拳头治校”的同时也伤害了一些人；随着学校走上正规，还过多干涉了教学日常工作，等等。

　　（作者系昆仑策研究院特约研究员、上海市作家协会会员；来源：昆仑策网【原创】修订稿，作者授权首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