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蕾：学习毛主席的新闻思想

　　清华大学新闻传播学院曾开过一门课：马克思主义新闻观。他们请我去讲过一课。马列主义关于新闻的著作，我没有读过几篇，不敢讲。我就讲了学习毛泽东的新闻思想，因为毕竟《毛选》一到五卷都看过，也有些心得。

　　不该把毛泽东新闻思想僵化了，阉割了

　　当年时髦学《毛选》的时候，我从来没有当过学习毛主席著作的积极分子。不过我当时学习《毛选》，的确是自觉自愿，并没有谁强迫。要说强迫也可以，是情势所迫——可读的书不多，而可用的时间不少。我是把毛主席的书作为消遣来看的。

　　一看，确实好。

　　一是有历史。那个时候还只有四卷，四卷看下来，1949年以前30年的历史，特别是党史，真可以有个大概的了解了。这个历史过程，从大革命的失败，到创建井冈山根据地，革命如何在艰苦险恶的环境下坚持着那点点星星之火，直到最后在三年解放战争中取得摧枯拉朽般的胜利，很惊心动魄，好看。

　　二是有道理。这个道理就是辩证法。毛主席讲道理，深入浅出，很复杂的问题他能讲得很明白透彻。不像现在很多专家，故弄玄虚。而且他讲的道理很令人信服。

　　三是有文采。毛主席的文笔，真不是现在那些党代会报告和政府工作报告所能比的。他的文章，个性鲜明，文字生动，非常好看。同样是党代会的报告，他在中共七大的政治报告《论联合政府》，真是上乘的文字。现在很难看到了。

　　我做新闻报道工作，并没有刻意因为工作而去学毛泽东的文章。但是因为他的一些文章中讲的道理给我印象太深了，我就一直记着。从毛泽东著作里领会的思想方法，可以说让我的新闻生涯受益无穷。

　　我后来读研究生，老师是美国教授。这是1949年新中国成立以后第一个来中国教新闻的外国教授，当时很引起了一些争议。反对请他来的意见是，不要让我们成了资产阶级新闻思想的俘虏。不过，主张请他来的意见还是占了上风。

　　其实不论是当时看还是今天看，主张请他来才是符合毛泽东新闻思想的。为什么？毛主席主张做宣传工作要看对象，不能对牛弹琴。我们做对外传播，当然更要看对象。你对自己的传播对象不了解，对他们习惯的传播方式不了解，你的传播只能是自说自话，放空炮。有一个美国教授来，告诉我们一些美国和西方读者习惯的报道方式，帮助我们提高传播效率，这不是很好的事情吗？至于资产阶级新闻思想，这要看你怎么看了。新闻采访和写作的一些技巧，和科学技术一样，本身并没有阶级性，资产阶级可以用，无产阶级也可以用。如果是指新闻价值观的判断，那要看你有没有自信和吸引力。怎么就一定是我们成为人家的俘虏，而不能俘虏人家呢？

　　而且美国教授教给我们的很多新闻采访的理念原则，其实和毛泽东的新闻思想并不矛盾。因为毛泽东是亲身做过新闻工作和宣传工作的，他那个时代虽然还没有传播学的理论，但是他的实践经验很丰富。他是注重宣传实效的。既然注重宣传实效，就不可能不按照传播学的规律来操作。所以，他从自身实践中总结出的一些经验，其实就是毛泽东式的传播学。用他的语言表述出来，相当精彩。而他的辩证思维逻辑和他的新闻思想是相辅相成的。

　　可惜的是，好多党的工作者，好多负责宣传工作的人，好多教新闻的人，连毛泽东新闻思想的皮毛都没有学懂，或者根本就没有学，就把毛泽东新闻思想僵化了，阉割了，以为毛泽东新闻思想就是喉舌论，就是控制。其实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关于我理解的毛泽东的新闻思想，我想通过几篇文章，介绍几个观点。

　　第一点，注重向实际调查

　　代表文章是《反对本本主义》。这是毛泽东1930年5月为反对当时中国工农红军中的教条主义思想而写的关于调查研究问题的一篇文章。我上初中的时候读到过这篇文章。不知道为什么，它没有收在《毛选》里，而是在1964年收在《毛主席著作选读》甲种本里，并且出了单行本。我当时看，完全不懂这篇文章的历史背景，但是觉得文字很新鲜。

　　文章开头就说：

　　你对于某个问题没有调查，就停止你对于某个问题的发言权。这不太野蛮了吗？一点也不野蛮。你对那个问题的现实情况和历史情况既然没有调查，不知底里，对于那个问题的发言便一定是瞎说一顿。瞎说一顿之不能解决问题是大家明了的，那么，停止你的发言权有什么不公道呢？许多的同志都成天地闭着眼睛在那里瞎说，这是共产党员的耻辱，岂有共产党员而可以闭着眼睛瞎说一顿的吗？

　　要不得！

　　要不得！

　　注重调查！

　　反对瞎说！

　　现如今闭着眼睛瞎说一顿的何其多也。可是有毛主席这番话垫底，我就可以判断，他们只是徒有其名的共产党员而已。

　　注重调查，这可是新闻记者的基本功啊！“注重调查！反对瞎说！”鲜明醒目。看看我们的现实生活，不经调查就发表的稿子，也一样是瞎说。

　　毛主席还反对带着结论做调查。他说：

　　一切结论产生于调查情况的末尾，而不是在它的先头。只有蠢人，才是他一个人，或者邀集一堆人，不作调查，而只是冥思苦索地“想办法”，“打主意”。须知这是一定不能想出什么好办法，打出什么好主意的。换一句话说，他一定要产生错办法和错主意。

　　这是什么意思呢？就是不能一厢情愿。我们有好多记者，是带着结论去做调查的，上边想要科学发展观的典型了，他就给你做出一篇科学发展观典型的报道。上边想要和谐社会了，他就弄一篇和谐社会的典型报道。

　　为什么有那么多的典型老是让人不信服？不是说这些人物不好，而是因为记者或者有关方面赋予他们的政治符号或者政治光环，让他们成了脱离现实的人物，变得不可信了。

　　注重向实际调查，还要注意不唯上。不要以为是上级的命令就是对的。这一点，毛主席也有特好的表述：

　　以为上了书的就是对的，文化落后的中国农民至今还存着这种心理。不谓党内讨论问题，也还有人开口闭口“拿本本来”。我们说上级领导机关的指示是正确的，决不单是因为它出于“上级领导机关”，而是因为它的内容是适合于斗争中客观和主观情势的，是斗争所需要的。不根据实际情况进行讨论和审察，一味盲目执行，这种单纯建立在“上级”观念上的形式主义的态度是很不对的。为什么党的策略路线总是不能深入群众，就是这种形式主义在那里作怪。

　　过去了78年多，这种单纯建立在“上级”观念上的形式主义的态度，仍然是个问题。有时到了荒唐的程度。我听说地震之后，总书记到灾区视察，某个乡的领导就汇报他们怎么带领群众救灾的，受到了总书记的表扬。总书记表扬了，这个典型就必须得树了。尽管最先到那里的记者实地调查发现，最先带领群众救灾的不是这个乡的党委，而是一个木匠。但是因为总书记表扬了，这个典型就不可以更改了。这个事我没有核实。如果真是这么回事，这样的典型只能败坏党的威信。

　　顺便说一下，毛主席这篇文章，可把一些人得罪了，一直得罪到今天。因为他说：

　　本本主义的社会科学研究法也同样是最危险的，甚至可能走上反革命的道路，中国有许多专门从书本上讨生活的从事社会科学研究的党员，不是一批一批地成了反革命吗？我们说马克思主义是对的，决不是因为马克思这个人是什么“先哲”，而是因为他的理论，在我们的实践中，在我们的斗争中，证明了是对的。我们的斗争需要马克思主义。我们欢迎这个理论，丝毫不存什么“先哲”一类的形式的甚至神秘的念头在里面。读过马克思主义“本本”的许多人，成了革命叛徒，那些不识字的工人常常能够很好地掌握马克思主义。马克思主义的“本本”是要学习的，但是必须同我国的实际情况相结合。我们需要“本本”，但是一定要纠正脱离实际情况的本本主义。

　　如今，一批一批专门从书本上讨生活的从事社会科学研究的所谓精英，掌握了话语权，恨死了毛泽东。他们专门从西方的书本上讨生活，尽忽悠中国人。

　　毛主席在这篇文章里，不仅讲了调查的重要和必要，而且也讲了方法。比如向哪些人做调查，他说：

　　要是能深切明了社会经济情况的人。以年龄说，老年人最好，因为他们有丰富的经验，不但懂得现状，而且明白因果。有斗争经验的青年人也要，因为他们有进步的思想，有锐利的观察。以职业说，工人也要，农民也要，商人也要，知识分子也要，有时兵士也要，流氓也要。

　　有意思吧？连流氓都可以成为毛主席的调查对象。而我们现在有些做调查的记者，只找一类人，只听或者只反映一种声音。这不是真正的调查，也不可能了解真实的情况。

　　第二点，注重传播效果

　　代表文章是《反对党八股》。这篇文章也非常好看。

　　这段话大概也是很多人不喜欢的，讲了党八股产生的根源：

　　主观主义、宗派主义和党八股，这三种东西，都是反马克思主义的，都不是无产阶级所需要的，而是剥削阶级所需要的。这些东西在我们党内，是小资产阶级思想的反映。中国是一个大的国家，我们党是处在这个广大阶级的包围中，我们又有很大数量的党员是出身于这个阶级的，他们都不免或长或短地拖着一条小资产阶级的尾巴进党来。小资产阶级革命分子的狂热性和片面性，如果不加以节制，不加以改造，就很容易产生主观主义、宗派主义，它的一种表现形式就是洋八股，或党八股。

　　这话很耐人寻味，琢磨琢磨很有意思。

　　即使你不赞同毛主席讲的这个根源，他在这篇文章里批评的党八股的那些表现，对所有做新闻工作的人，都会很有启发。我们看几段：

　　党八股的第一条罪状是：空话连篇，言之无物。我们有些同志欢喜写长文章，但是没有什么内容，真是“懒婆娘的裹脚，又长又臭”。为什么一定要写得那么长，又那么空空洞洞的呢？只有一种解释，就是下决心不要群众看。因为长而且空，群众见了就摇头，哪里还肯看下去呢？只好去欺负幼稚的人，在他们中间散布坏影响，造成坏习惯。

　　我们应该研究一下文章怎样写得短些，写得精粹些。

　　同时，毛主席也说，我们反对的是“空话连篇言之无物的八股调，不是说任何东西都以短为好”。写新闻报道一定要有内容，有故事，杜绝空话。

　　空话连篇、言之无物的文章，在国内媒体上俯拾皆是。像这一篇：

　　近日，党中央、国务院作出决定，实施积极的财政政策和适度宽松的货币政策，出台更加有力促进经济发展的政策措施。这是我国在复杂的经济形势下，保持经济平稳较快发展，维护和发展群众利益、改善社会民生、促进社会和谐的重要举措。把中央决策部署贯彻好、落实好，是当前党和国家工作的重中之重，是新形势下推动科学发展的必然要求。为此，中央学习实践科学发展观活动领导小组已专门发出《通知》，要求深入学习实践科学发展观，积极应对当前经济形势，保证经济平稳较快发展。各地各单位要按照《通知》要求，把坚决贯彻落实中央决策部署作为学习实践活动的重要内容，扎实做好当前各项工作，努力保持经济平稳较快增长，牢牢掌握发展的主动权。

　　这样口号式的文章，谁看？谁能看得下去？

　　还有这一篇，学习落实科学发展观的报道：

　　在两个多小时的时间里，xxx围绕贯彻落实三中全会精神，深刻论述了新形势下推进农村改革发展的重要意义，精辟阐述了三中全会关于农村改革发展的总体思路，对推进农村改革发展的重大任务、贯彻落实三中全会精神需要把握的几个重要问题等作了深入细致的讲解。讲座主题鲜明，内容丰富，深入浅出，精彩生动，在听众中引起了强烈反响。大家纷纷表示：讲座对进一步理解三中全会的重大意义、精神实质和基本要求，深入贯彻落实科学发展观，具有积极的促进作用。

　　这一段话，有一句实实在在的内容没有？典型的八股文章，还缺乏老八股的文采。

　　再看《反对党八股》里面的一段：

　　党八股的第二条罪状是：装腔作势，借以吓人。有些党八股，不只是空话连篇，而且装样子故意吓人，这里面包含着很坏的毒素。空话连篇，言之无物，还可以说是幼稚；装腔作势，借以吓人，则不但是幼稚，简直是无赖了。

　　2008年12月，是十一届三中全会召开30周年。改革改了30年，有没有需要反思的地方？太有了。可是就有人不允许这样的反思，说：“以批判新自由主义来否定改革实践，是从根本上否定中国改革的历史，也否定了邓小平理论和‘三个代表’的重要思想。”

　　还有一种是装腔作势。在《中国经济周刊》的一篇报道《金山WPS与微软Office20年之争》里面有所提及。推荐大家也看看这篇报道。

　　这篇报道中说，当2008年10月15日，微软为了打击盗版而决定对微软Office的盗版用户电脑每小时黑屏一次的消息传出，信息安全恐慌症随之引爆：对于盗版，微软都能黑屏，那对正版，还不更是手到擒来？国家经济信息、军事秘密等莫非也会被偷窥甚至被盗取？

　　某软件业人士认为，中国人对信息安全一直就是最淡漠的。著名海外媒体几乎每周都有一篇关于信息安全的报道，而且很多都是针对中国的，事实上，中国才是信息安全的最大受害者。国内知名软件专家、中国工程院院士倪光南表示，面对跨国公司借垄断而掠夺性的定价，借垄断而控制用户机器，我们有权说不。然而，对于他如此鲜明的立场和观点，有人却认为他是过于偏激，过于强调信息安全化的“民族主义”。民族主义如今也成了棍子了，一有不同于西方思维的观点出现，就有人抨击这是狭隘民族主义。美国的自我保护更厉害，却很少看到精英们批评美国的民族主义。

　　说起来，还是毛主席有远见。他在《反对党八股》里就说了：

　　科学的东西，随便什么时候都是不怕人家批评的，因为科学是真理，决不怕人家驳。主观主义和宗派主义的东西，表现在党八股式的文章和演说里面，却生怕人家驳，非常胆怯，于是就靠装样子吓人；以为这一吓，人家就会闭口，自己就可以“得胜回朝”了。这种装腔作势的东西，不能反映真理，而是妨害真理的。凡真理都不装样子吓人，它只是老老实实地说下去和做下去。

　　这种吓人战术，对敌人是毫无用处，对同志只有损害。这种吓人战术，是剥削阶级以及流氓无产者所惯用的手段，无产阶级不需要这类手段。无产阶级的最尖锐最有效的武器只有一个，那就是严肃的战斗的科学态度。共产党不靠吓人吃饭，而是靠马克思列宁主义的真理吃饭，靠实事求是吃饭，靠科学吃饭。

　　说得好吧！

　　再看几段：

　　党八股的第三条罪状是：无的放矢，不看对象。

　　党员如果真想做宣传，就要看对象，就要想一想自己的文章、演说、谈话、写字是给什么人看、给什么人听的，否则就等于下决心不要人看，不要人听。

　　射箭要看靶子，弹琴要看听众，写文章做演说倒可以不看读者不看听众么？我们和无论什么人做朋友，如果不懂得彼此的心，不知道彼此心里面想些什么东西，能够做成知心朋友么？做宣传工作的人，对于自己的宣传对象没有调查，没有研究，没有分析，乱讲一顿，是万万不行的。

　　这里宣传这个词，我们可能都不大喜欢。但是那个时候做革命工作，就是要通过广为传播自己的理念和主张来争取和动员群众，扩大革命力量。这就是宣传。只不过这个词让希特勒搞坏了，成了欺骗。而中国革命时期的宣传工作完全是靠讲事实，讲真话，而不是欺骗。所以，这个宣传和西方理解的宣传，不是一个概念。在中国革命的历史上，共产党及其领导的军队长期处于弱势地位，生存环境极其险恶。如果他们是靠欺骗而不是靠真理，那是根本无法吸引那么多的人抛家舍业甚至冒死来投奔革命的，也是无从形成从弱到强的转变而最终赢得政权的。而且毛主席在这里所讲的道理，真是很实在，很管用，就是注重传播效果。所以他写的东西，既好看也好懂。

　　第三点，注重两点论

　　两点论，就是看问题要从不同的角度看，不要只看一面。这对新闻工作者来说，是很重要的。这种辩证法，是贯穿毛泽东思想的，毛主席这方面的论述很多。我们这里看看1957年3月毛主席《在中国共产党全国宣传工作会议上的讲话》中的两段话：

　　片面性就是思想上的绝对化，就是形而上学地看问题。对于我们的工作的看法，肯定一切或者否定一切，都是片面性的。这样看问题的人，现在在共产党里面还是不少，党外也有很多。肯定一切，就是只看到好的，看不到坏的，只能赞扬，不能批评。说我们的工作似乎一切都好，这不合乎事实。不是一切都好，还有缺点和错误。但是也不是一切都坏，这也不合乎事实。要加以分析。否定一切，就是不加分析地认为事情都做得不好，社会主义建设这样一个伟大事业，几亿人口所进行的这个伟大斗争，似乎没有什么好处可说，一团糟。许多具有这种看法的人，虽然和那些对社会主义制度心怀敌意的人还不相同，但是这种看法是很错误的，很有害的，它只会使人丧失信心。不论是用肯定一切的观点或者否定一切的观点来看我们的工作，都是错误的。

　　所谓片面性，就是违反辩证法。我们要求把辩证法逐步推广，要求大家逐步地学会使用辩证法这个科学方法。我们现在有些文章，神气十足，但是没有货色，不会分析问题，讲不出道理，没有说服力。这种文章应该逐渐减少。当着自己写文章的时候，不要老是想着“我多么高明”，而要采取和读者处于完全平等地位的态度。

　　现在这种思想上的绝对化，在媒体报道中比比皆是。纪念改革开放30年，成了对新中国成立前30年的诉苦申冤大会。前30年有不少缺点和失误，但是也有很多成就。而且我们习惯把改革开放连在一起，这本身就有点误导。因为如果说我们1978年才开始开放，就意味着我们此前30年都是闭关锁国的。事实不是这样。从新中国一成立，就受到以美国为首的西方资本主义的封锁禁运。新中国前期外交工作的重点，就是打破封锁。说我们从1978年才开放，那就把西方资本主义封锁我们的历史一笔勾销了。这完全不符合历史事实。

　　第四点，注重独立思考

　　最有代表性的一段话，见诸他写于1942年2月的《整顿党的作风》：

　　党员对任何事情都要问一个为什么，都要经过自己头脑的周密思考，想一想它是否合乎实际，是否真有道理，绝对不应盲从，绝对不应提倡奴隶主义。

　　这里我们可以把党员换成新闻记者。独立思考，既是一种科学的态度，也是新闻工作者必须具备的一种素质。千万不能听风就是雨，人云亦云。

　　青年记者李北方的一个经历，是独立思考的一个很好的实例。这段话摘自李北方的博客，是他参加《财经》奖学金创立十年纪念会上的发言，但是没有发完就被打断。他说：“我还记得林毅夫教授给我们十个人开的那次小型讲座，确切地说，是他对我的一个问题的回答。2003年前后，有一段时间，经济学界关心的议题是经济偏冷，内需不足，CPI持续走低，经济面临通货紧缩的压力。我问林教授的是一个相当外行的问题：那么多人没脱贫，那么多人吃不好穿不暖，他们有很迫切的需求啊，怎么能说‘需求不足’呢？我记得林教授的回答是，我们经济学家讨论的需求，指的是有支付能力的需求。”

　　这句话对我是有触动的。我后来特地查了经济学的教科书，找到了需求的两个概念，个人需求和市场需求，市场需求是有支付能力的个人需求的总和。经济学家关心的是市场需求，关心总供给和总需求的均衡问题，至于有多少人、是谁参与到有支付能力的这个人群之中，他们就不管了。事实上，完全存在这样的可能，市场需求扩大了，但贡献市场需求的人群却缩小了。过了很长时间，我才发现，我可能永远也不能像经济学家那样冷静地思考问题，我关心的是，怎么能让那些没有支付能力的人，变得有能力。

　　李北方在这里表现的，就是毛主席提倡的那种独立思考。

　　第五点，注重听取不同意见

　　毛主席是中共党内不多的特别注重听取不同意见甚至是反面意见，而且喜欢把这些意见广而告之的领导人。他曾经引用古人讲的“兼听则明，偏听则暗”来教育党的干部注意听取不同意见。这里我们看一段1957年1月27日毛泽东《在省市自治区党委书记会议上的讲话》，在这篇讲话中，他说：

　　现在，我们决定扩大发行《参考消息》，从两千份扩大到四十万份，使党内党外都能看到。这是共产党替帝国主义出版报纸，连那些骂我们的反动言论也登。为什么要这样做呢？目的就是把毒草，把非马克思主义和反马克思主义的东西，摆在我们同志面前，摆在人民群众和民主人士面前，让他们受到锻炼。不要封锁起来，封锁起来反而危险。这一条我们跟苏联的做法不同。为什么要种牛痘？就是人为地把一种病毒放到人体里面去，实行“细菌战”，跟你作斗争，使你的身体里头产生一种免疫力。发行《参考消息》以及出版其他反面教材，就是“种牛痘”，增强干部和群众在政治上的免疫力。

　　那是还没有互联网的年代，毛主席都不主张封锁负面的新闻。那个时候的《参考消息》，反面的报道是很多的。所以，看到现在一些封、堵的做法，你就知道，那是蠢人的做法，是不符合毛主席的新闻思想的。

【1962年初，毛泽东和周恩来、陈云在中共中央召开的扩大的中央工作会议（即七千人大会）上】

　　我们再看看毛主席1962年在七千人大会上的讲话中的几段：

　　有些同志已经是老革命了，“三八式”的，或者别的什么式的，总之已经做了几十年的共产党员，但是他们还不懂得这个问题。他们怕群众，怕群众讲话，怕群众批评。哪有马克思列宁主义者怕群众的道理呢？

　　现在有些同志，很怕群众开展讨论，怕他们提出同领导机关、领导者意见不同的意见。一讨论问题，就压抑群众的积极性，不许人家讲话。这种态度非常恶劣。民主集中制是上了我们的党章的，上了我们的宪法的，他们就是不实行。

　　不负责任，怕负责任，不许人讲话，老虎屁股摸不得，凡是采取这种态度的人，十个就有十个要失败。人家总是要讲的，你老虎屁股真是摸不得吗？偏要摸！

　　在我们国家，如果不充分发扬人民民主和党内民主，不充分实行无产阶级的民主制，就不可能有真正的无产阶级的集中制。没有高度的民主，不可能有高度的集中，而没有高度的集中，就不可能建立社会主义经济。我们的国家，如果不建立社会主义经济，那会是一种什么状况呢？就会变成修正主义的国家，变成实际上是资产阶级的国家，无产阶级专政就会转化为资产阶级专政，而且会是反动的、法西斯式的专政。这是一个十分值得警惕的问题，希望同志们好好想一想。

　　让人讲话，天不会塌下来，自己也不会垮台。不让人讲话呢？那就难免有一天要垮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