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泽东如何当“省委书记”

　　湖南是毛泽东生于斯长于斯的家乡。1928年以前，毛泽东在湖南曾有两次担任“省委书记”的经历：一次是1921年10月至1923年4月任中共湖南支部、中共湘区委员会书记。湖南人民在毛泽东的领导下，开展了反帝反封建反军阀的革命斗争，使湖南成为中国大革命运动中最活跃的地区之一；另一次是1927年6月至8月任中共湖南省委书记。这一次时间较短，却是在大革命失败后，党在最困难的关键时刻，直接促成了秋收起义爆发。

　　建立地方党团组织，发展党团员

　　1921年党的一大后，毛泽东辗转回到湖南，并根据一大的会议精神，迅速投入到创建湖南省的共产党各级组织的工作中。在长沙，毛泽东、何叔衡把积极、慎重地发展党组织，筹建中共湖南支部放在首位。同年10月10日，中国共产党湖南支部在长沙城外协操坪成立。毛泽东任支部书记，何叔衡、易礼容等为支部委员。这是中国共产党的第一个省党支部，虽然叫支部，却是最早的湖南省一级中共党组织，相当于以后的省委，因此毛泽东算是中共湖南首任省委书记。为了方便工作，易礼容以每月7块银元的租金租下了小吴门外的一座青瓦平房，即清水塘22号，作为中共湖南支部秘密办公的地方。随后，毛泽东以湖南省立第一师范教员的身份偕妻子杨开慧在此居住和工作。

　　从创建党的早期组织开始，毛泽东等就采取三步走的方式发展新党员。第一步组织进步团体，第二步把进步团体中的先进分子发展为社会主义青年团员，第三步再从优秀团员中吸收部分成熟的同志入党。先后发展夏曦、郭亮、彭平之、陈子博、杨开慧等革命青年加入中国共产党，党员超过10人。

　　湖南支部建立后，开始谨慎地吸收学生和工人中的先进分子入党。1936年，毛泽东在陕北同美国记者埃德加·斯诺回忆湖南支部成立初期时说过：“那时共产党的工作主要集中在学生和工人身上。”当时，湖南支部先在湖南自修大学、湖南第一师范学校、岳云中学、甲种工业学校等发展了一批党员。后在长沙第一纱厂、电灯公司、长沙的粤汉铁路工人中以及泥木、缝纫、印刷等行业工人中也发展了党员。不久，毛泽东还由夏明翰陪同，溯湘江而上，到衡阳湖南第三师范学校研究发展党员、成立党的组织问题。随后吸收蒋先云、黄静源和教员蒋啸青等加入中国共产党。

　　这一时期，毛泽东还主持了湖南社会主义青年团的工作。中共湘区委员会建立后，毛泽东以中共湘区委员会书记兼社会主义青年团长沙执行委员会书记的身份，大力开展湖南省的团组织建设工作。在1922年6月7日至7月15日的一个多月时间内，他连续三次写信给当时在团中央工作的张秋人，汇报和联络有关团的建设工作。6月17日，他主持召开长沙地区团员大会，根据中共中央局关于加快发展团员的通告精神，改组了长沙团地委。6月20日，他又致信团中央书记施复亮，汇报了长沙团地委改组以及衡州、常德、萍乡、醴陵等地方团组织的建设情况，并就团干部的任期和各省分区建立地方团的执行委员会问题提出自己的建设性意见。到1923年底，湖南的社会主义青年团支部已达到25个，团员有700多名，成为全国社会主义青年团团员最多的省份，为中国共产党的发展输送了优秀的后备人才。

　　与此同时，湖南支部在厂矿、学校又创建了一批党的基层组织。1922年1月，毛泽东派蒋先云去安源（江西萍乡的安源煤矿）协助李立三工作，组织与发动工人运动。不久，中共安源支部成立，李立三任书记。这是湖南最早建立的产业工人党支部。随后，中共湖南第一师范学校支部、湖南自修大学支部、衡阳湖南省立第三师范学校支部等相继成立，统归中共湖南支部领导。湖南成为全国最有活力和党员发展最为迅速的省份。

　　到1922年5月，中国共产党在湖南已建立3个支部（中共湖南支部、中共安源支部和省立第一师范支部）、2个党小组（衡阳三师党小组、岳阳铁路工人党小组），有30余名秘密党员，5个中国社会主义青年团的地方执行委员会，领导着2个产业工会，另有几个手工业行会，还有独具特色的湖南自修大学及附设补习学校。

　　随着支部工作的不断开展以及党员人数的持续增加，中共湖南支部达到了可以成立地区执行委员会的要求。1922年5月，经中共中央批准，中共湘区执行委员会(辖今湖南全省及江西萍乡地区。1925年11月，改称中共湖南区执行委员会)成立，毛泽东担任委员会书记，委员有何叔衡、易礼容、李立三、郭亮，区委机关依然设在清水塘22号。刘少奇、李立三、李维汉等都曾来此开会、联络，开展革命斗争。中共湘区执行委员会也是中国共产党成立后的第一个省级区委。

　　到1923年，中共湘区执行委员会在毛泽东的领导下，已有7个县和地方建立了共产党的组织。

　　深入工厂学校，传播马克思主义

　　湖南支部成立之初，另一个主要成员来源则是产业工人，然而要使他们接受马克思主义的革命理论，并运用这些理论开展革命斗争，就必须首先对他们进行革命的理论武装。因此，作为书记的毛泽东特别重视了解和掌握产业工人的实际情况，并积极地组织创办工人夜校。如1921年，他在亲自了解粤汉铁路工人的生活情况后，即派党的干部到长沙新河总站办了工人夜校；在安源煤矿考察时，毛泽东以交朋友的方式与工人谈心，深入矿井、工棚了解工人的疾苦和受压迫的情形，随后，派李立三在安源创办工人补习学校，建立社会主义青年团的支部。1922年，在夏曦和彭平之的陪同下，从长沙到常宁水口山，专门了解铅锌矿工人的情况；在长沙新河车站铁路工人程地广的陪同下乘火车到岳州（今岳阳），了解岳州铁路工人的思想、生活和工作情况，向工人介绍劳动组合书记部的性质、任务以及创办工人夜校、工人俱乐部等办法。随后，派共产党员郭亮到岳州，组织发动工人，成立粤汉铁路岳州工人俱乐部，创办工人补习学校。

　　在深入学会、工厂考察时，毛泽东总是利用每个场合，发表演说，不遗余力地传播马克思主义。1921年，毛泽东和何叔衡、陈昌等出席湖南第一师范同学会常年大会并欢送夏曦赴俄。会议气氛热烈，庄谐并出，满座展然。毛泽东在会上发表演说，强调学校要有“主义”，“从前学校是没主义的，所标的主义又不正确，结果是盲撞瞎说，闹不出什么名堂。我们总要为有主义的进行。”在湖南第一师范出席马克思主义学术研究会时，他又作了关于剩余价值的讲演。1922年，毛泽东在衡阳湖南省立第三师范了解建党建团情况后，专门作了关于社会主义的学术讲演，指出要改造社会必须有一种正确的远大的理想，并且为实现这种理想而奋斗，这个理想就是社会主义。当年在学校读书的张际春，在1964年写的《伟大的启蒙和教诲》一文中说：1922年的一个晴朗的日子，请毛先生向我们作学术演讲。他曾先执起一支粉笔在黑板上书写了“社会主义”字样的题目。说许多青年同志们希望在改造社会方面做些事情，但是要改造社会必须要有一种正确的远大的理想，有了这种理想然后才能坚定地为实现这种理想奋斗，才能够达到改造社会的目的，这就是社会主义的理想。毛泽东演讲历时约两小时。这一次的演讲对于三师同学来说，不是一般的演讲，而是一次中国大革命实践前夕的伟大启蒙和教诲。

　　1922年5月5日，根据中共中央关于纪念马克思诞生104周年的部署，中共湖南支部通过长沙马克思学说研究社在第一师范举办纪念会，到会2000余人。毛泽东在会上作关于“共产主义”和“共产主义与中国”的讲演。该月，毛泽东和李立三、杨开慧到安源检查工作，发展组织。途经醴陵时，参观醴陵师范讲习所，并向讲习所全体师生发表了历时约3个小时的关于阶级斗争史的演讲。在安源看到贴有打倒帝国主义、打倒军阀、打倒资产者的标语，向工人们提出：你们打倒军阀，打倒资本家，打是要打倒，不过要有步骤，要一步一步地来，把基础搞好。毛泽东还参加安源工人俱乐部干部会，同夜校工人谈话，访问工人家庭，强调工人要加强团结，壮大组织。

　　开办夜校，发表演说，传播马克思主义理论是毛泽东在主持湖南支部期间，发展党员、培育党组织、组织领导工人的重要手段。毛泽东向工人进行马克思主义的启蒙教育，让他们意识到了蕴藏在自身中的巨大能量。

　　站在一线，组织领导工人运动

　　1921年8月，党中央在上海成立了中国劳动组合书记部，作为中国共产党公开领导全国职工运动的总机关。同年11月，毛泽东组建中国劳动组合书记部湖南分部，并任分部主任。后又成立湖南全省工团联合会，当选联合会总干事。

　　根据中共一大确定的工作重点，毛泽东以中国劳动组合书记部湖南分部主任的身份，领导了湖南的工人运动。他首先进行了争取湖南劳工会的工作，帮助其领导人黄爱、庞人铨对劳工会进行了改组。1921年11月21日，毛泽东与黄、庞二人商议劳工会改组事宜，并在《劳动周刊》上发表了《所希望于劳工会的》一文，对改组劳工会提出了建议。毛泽东的建议得到了采纳，劳工会由原来各工团的合议制改为书记制，将原有的八个部集中为书记、教育、组织三个部。黄、庞二人还接受了毛泽东提出的“小组织大联合”的主张，按照产业或行业联合的原则，改组了劳工会的基层组织，先后成立了土木、机械、印刷等10多个工会。劳工会从此进入了新的发展阶段。

　　在毛泽东的教育和影响下，黄爱、庞人铨逐步确立起对马克思主义的信仰，并于1921年冬加入了中国社会主义青年团。

　　当时的湖南并非大工业区域，产业工人人数不多，包括铁路、矿山在内仅3万人左右。但毛泽东与工人打成一片，创造性地运用工会、工人俱乐部、工人夜校、消费合作社等多种形式，把工人组织起来，先后建立了24个工人俱乐部和工会，其中绝大多数是由工人中的共产党员或社会主义青年团员担任负责人。

　　彼时，在赵恒惕统治下的湖南，不允许工人有集会结社的自由，惨杀黄爱、庞人铨等工人运动领袖的血腥气息，还在三湘四水上空弥漫。

　　为争取工人阶级的正当权益，毛泽东提出要专立一个“劳动法”。1922年8月，中国劳动组合书记部作出开展劳动立法的决定，发布《劳动法案大纲》，要求保障劳动者有集会、结社、言论、出版自由权，以及同盟罢工权、缔结团体契约权等权利，成为全国第一次工运高潮中的斗争纲领。

　　1922年下半年至1923年4月，毛泽东则以深入务实的领导作风，既当组织者，又当指挥者，把工人运动搞得既轰轰烈烈，扎实而富有实效，先后组织了粤汉铁路、安源路矿、长沙泥木、水口山铅锌矿等10次工人大罢工斗争，掀起了湘区工人斗争高潮。如1936年毛泽东同斯诺谈话时说的：“到一九二二年五月，湖南党——我那时是书记——已经在矿工、铁路工人、市政职员、印刷工人和政府造币厂工人中组织了二十多个工会。那年冬天（引者注：应该是夏天），展开了蓬蓬勃勃的劳工运动。”

　　1922年9月14日，安源路矿（江西萍乡的安源煤矿和湖南株洲到萍乡的株萍铁路，合称安源路矿）工人17000人举行罢工，发表罢工宣言。罢工前夕，毛泽东从长沙写信给李立三等，指出：罢工胜利的条件首先要靠工人群众有坚固的团结和坚强的斗志，同时必须取得社会舆论的同情和支持。因此，必要用“哀兵必胜”的道理，提出哀而动人的口号。中共安源党组织根据毛泽东的意见，提出“从前是牛马，现在要做人”的口号，经过对罢工斗争的精心部署，罢工最终取得了胜利。

　　不久，毛泽东亲自指导参与了同年长沙泥木工人的大罢工。10月初，毛泽东在清水塘住处同泥木工会主任任树德等研究泥木工人罢工问题时，认为罢工时机已完全成熟，可以提出罢工口号。10月6日，6000余名长沙泥木工人为争取增加工资，高举“硬要3角4分，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旗帜，拉开罢工序幕。长沙《大公报》全文发表毛泽东起草的泥木工人罢工宣言。23日，长沙2000多泥木工人举行游行示威请愿大会。毛泽东参加并指挥了请愿游行。据当时长沙泥木工会委员的袁福清1951年回忆说：毛泽东穿一件对襟衣，走在工人队伍中间，领着工人喊口号。手上带着一个口哨，他吹一声口哨，工人喊一句口号，连吹连喊，工人的情绪越发高涨。24日，又率领泥木工会代表，手持《湖南省宪法》，同湖南政务厅厅长吴景鸿进行说理斗争，最终逼迫政府答应为工人增加工资和营业自由权，取得斗争胜利。赵恒惕事后对左右说：湖南再来一个毛泽东，我就不能立足了。

　　在粤汉铁路、安源路矿和长沙泥木工人罢工胜利的激励下，长沙缝纫、理发、笔业等行业工人都举行了罢工，形成了产业、手工业工人同盟罢工浪潮。水口山铅锌矿工人的罢工和长沙铅印活版工人的罢工，则把湖南工运推到了高潮。中共湘区领导的工人运动，无论其罢工的规模、创新性的理论与创造性的组织形式，都成为中国工人运动史上的一面旗帜。

　　毛泽东的工作成绩和实干精神，深得总书记陈独秀和共产国际代表马林的好感和赏识。1923年6月，陈独秀在党的三大上特别表扬了中共湘区委员会的工作，说“只有湖南的同志可以说工作得很好”。马林在给共产国际的报告中也谈道：“只有在长沙，我们的青年组织举行了反对华盛顿会议的示威游行，并建立了一个纺织工人协会，这个工会组织于1921年12月底举行了罢工。”后来他又在《工作记录》中记载《向导》周报的发行情况时写道：周报顺利。湖南最好。3500份已售出。

　　八七会议前后，短暂的任职经历

　　1923年1月，中共中央决定调毛泽东去中央工作。春节临近，毛泽东要来接替他工作的李维汉先回长沙县省亲，待节后交接工作。

　　春节过后，毛泽东即投入到了紧张忙碌的工作中。先是派毛泽覃、贺恕、朱舜华（张琼）等到水口山工作，成立了中共水口山临时支部，并在工人夜校开办了特别班。不久，又派水口山工人、共产党员刘东轩、谢怀德回家乡衡山岳北白果乡开展农民运动。他们按毛泽东的意见，经过几个月的调查，发动农民，于9月中旬成立湖南第一个农会一一湖南衡山岳北农工会，不久会员达万余人。

　　4月，毛泽东离开长沙赶赴上海，行前向继任中共湘区委书记李维汉移交工作，把领导工人运动、农民运动和社会主义青年团的具体工作，分别交给郭亮、夏曦等。在湘区委召开的两次会议上，向李维汉介绍全区工作情况和组织情况。在介绍工作经验时强调两点：一、利用赵恒惕政府省宪法中的民主条文，进行斗争；二、用接近群众的方法，如在工人中办夜校、读书班，在学生中办刊物或组织社团，从中发现和培养积极分子，并逐步扩大成为建立工会、学生会的核心。还同李维汉单独谈话两次，介绍湘区委和各方面负责干部的情况，并陪同李维汉到从事上层统战工作的李六如家里，一起交流了湖南上层人物的情况。

　　在党的三大上，由于湖南出色的工人运动和农民运动，毛泽东当选第三届中共中央执行委员会委员，并被选为中央局委员，担任中央局秘书，协助中央局委员长陈独秀处理日常工作。

　　此后，毛泽东虽在中央工作，但始终关注着湖南的革命运动和党组织的发展情况。为落实党的三大提出的“引导工人农民参加国民革命”这一中心任务，毛泽东多次以中央领导的身份回湖南。1924年6月，共产党员欧阳笛渔、夏曦（毛泽东好友、新民学会会员）、欧阳泽(毛泽东同学、新民学会会员)等人在益阳县兰溪乡成立了湖南省第一个农村党支部——金家堤党支部，其卓有成效的工作成绩得到了毛泽东的高度关注。1925年，毛泽东徒步从韶山出发，经宁乡、安化后到益阳，亲临金家堤党支部进行实地考察，盛赞它“开了一个好头”。有了可供借鉴的模板，同年6月，毛泽东携杨开慧创建了中共韶山特别支部，亲手点燃了农民运动的熊熊烈火。

　　1927年6月24日，根据长沙马日事变，中共湖南党组织受到严重破坏的情况，中共中央任命毛泽东为湖南省委书记，去长沙组织新的湖南省委。

　　毛泽东到湖南后指出：马日事变是上海事件的继续，随着而来的将有无数个马日事变在全国发生，对不能合作已经反动的国民党分子要严加处置。各县工农武装一律迅速集中，不要分散，要用武力来对付反动军队，以枪杆子对付枪杆子，不要再徘徊观望。

　　不久，在党的八七会议上，毛泽东提出了“须知政权是由枪杆子中取得的”思想。这次会议，毛泽东被选为中共临时政治局候补委员。会议决定，毛泽东以中央特派员的身份回湖南传达八七会议精神，改组湖南省委，组织领导秋收起义。

　　1927年8月12日，毛泽东从武汉秘密回到长沙，以中共中央特派员和中共湖南省委前敌委员会书记的身份，组织领导了中国武装革命历史上最为著名的湘赣边界秋收起义，率领起义部队上井冈山，开辟了影响中国现代史发展进程的第一块农村革命根据地——井冈山根据地。

　　主要参考资料：

　　1.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编：《毛泽东年谱》（1893—1949）（修订本），中央文献出版社，2013年

　　2.逄先知 金冲及主编：《毛泽东传》（1893—1949），中央文献出版社，2011年

　　3.[美]埃德加·斯诺著，董乐山译：《西行漫记》，解放军文艺出版社，2002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