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篇文章是毛泽东同志在1942年3月30日在中央学习组的讲话。
拙作《非常抉择——“北出陕甘”的前前后后》节选连载后,很多朋友留言支持,或者表达看法和意见,笔者无法一一回复,抱歉之至。收集到笔者这儿的很多看法和意见,涉及党史学习和研究的很多方面。笔者觉得,毛泽东同志有一篇《如何研究中共党史》的文章可供学习和参照。
毛泽东同志把研究党史的目的和对象说得非常清楚:“我们怎样研究呢?我们是用整个党的发展过程做我们研究的对象,进行客观的研究,不是只研究哪一步,而是研究全部;不是研究个别细节,而是研究路线和政策。我们要用这样的研究来使我们对今天的路线和政策有更好的认识,使工作做得更好,更有进步。”
简言之,研究党史是为现实任务和现实斗争服务的,为的是“使我们对今天的路线和政策有更好的认识,使工作做得更好,更有进步”;研究的对象是整个过程、是全部、是整体,是“路线和政策”,而不仅仅是个别的细节。
毛泽东同志还提出了研究中共党史的方法:“通俗地讲,我想把它叫作‘古今中外法’,就是弄清楚所研究的问题发生的一定的时间和一定的空间,把问题当作一定历史条件下的历史过程去研究。所谓‘古今’就是历史的发展,所谓‘中外’就是中国和外国,就是己方和彼方。”
这个方法实际上就是现如今很多学者挂在嘴边的“比较史学”。
毛泽东同志继续对“中外法”作出了更为周延和全面的诠释:
……“中外法”。中国是“中”,外国是“外”。借用这个意思,也可以说,辛亥革命是“中”,清朝政府是“外”;五四运动是“中”,段棋瑞、曹汝霖是“外”;北伐是“中”,北洋军阀是“外”;内战时期,共产党是“中”,国民党是“外”。如果不把“外”弄清楚,对于“中”也就不容易弄清楚。世界上没有这方面,也就没有那方面。所以有一个“古今”,还有一个“中外”。辛亥革命以来,五四运动、大革命、内战、抗战,这是“古今”。中国的共产党、国民党,农民、地主,工人、资本家和世界上的无产阶级、资产阶级等等,这就是“中外”。我想,为了有系统地研究中共党史,将来需要编两种材料,一种是党内的,包括国际共产主义运动;一种是党外的,包括帝国主义、地主、资产阶级等。两种材料都按照年月先后编排。两种材料对照起来研究,这就叫做“古今中外法”,也就是历史主义的方法。
他还举例说明了这种方法:
如果不把国民党在“九一八”以后还是继续打共产党不去打日本这些情形讲一讲,我们反对国民党就显得没有道理、没有根据。抗战是国共合作大家抗日,国民党发表了许多文件,共产党也发表了许多文件。国民党的抗日文件有些是好的,但是它又要反共。我们自己的文件要看,国民党的文件也要看。国民党的好的文件要看,反共的文件也要看。如果不看这些材料,就不了解反对国民党反共的根据。
学习研究党史必然要涉及党在历史上所犯的错误。对此,毛泽东同志说:
我们研究党史,必须全面看,这样研究党史,才是科学的。我们研究党史,必须是科学的,不是主观主义。研究党史上的错误,不应该只恨几个人。如果只恨几个人,那就是把历史看成是少数人创造的。马克思主义的历史观不是主观主义,应该找出历史事件的实质和它的客观原因。只看客观原因够不够呢?不够的,还必须看到领导者的作用,那是有很大作用的。但是领导人物也是客观的存在,搞“左”了,搞右了,或者犯了什么错误,都是有客观原因的,找到客观原因才能解释。
毛泽东同志认为,党犯错误,是一种历史的社会的现象。历史不是少数人创造的,历史的错误也不是少数人所创造的。笔者理解,少数人的错误影响了多数人的行走和判断,甚至暂时性的获得了多数人的附和和随行,那是一种社会现象。这种现象,不是死追少数人的责任就能避免的!毛泽东同志曾经说过一段很精采的话:
我们党是不是因为六次大会不选陈独秀,从此就不出乱子,天下太平,解决了问题呢?六次大会选举出的中央纯洁得很,没有陈独秀,可是我们党还有缺点,还是闹了纠纷,出了岔子,翻了筋斗,并没有因为不选他,我们就不闹纠纷,不出岔子,不翻筋斗。不选陈独秀,这里面有一条原因,就是为了图简便省事。在预备会上我曾讲过,过去我们图简单、爱方便,不愿意和有不同意见的人合作共事,这种情绪在我们党内还是相当严重地存在着的。再有一次,是六届四中全会把李立三开除出政治局,要他离开中央工作,虽然中央委员的名义还保留,但实际工作离开了。以为这样一来立三路线的问题就解决了。是不是真的解决了呢?我们把陈独秀赶走得干干净净,结果我们还是跌筋斗;李立三没有到党外干坏事,还是同志,可是政治局的工作赶开了,中央的工作也赶开了,但四中全会也跌了筋斗,赶李立三的那天就是一个筋头,以后翻的也不少。这两次的经验,都值得我们注意和研究。
……
内战时期,喜欢图简便,不愿意同犯过路线错误的人共事,“一掌推开”、“简单明了”的那样一种作风是不好的。最近十年,我们采取了忍耐的态度,这样的方针帮助了我们。因此,七次大会应该接受过去的经验,就是说,对犯过路线错误的同志不应一掌推开。过去中央委员会里头,有的人错误犯得少一些,有的人错误犯得多一些;我今天也声明一下,我就是犯过许多错误的。没有犯过错误的人有没有呢?我说就没有。一个人在世界上,哪有不犯错误的道理呢?所以说:“错误人人皆有,各人大小不同。”
所以,我们讨论研究历史,还是从客观的现象和背景,弄清犯错误的来龙去脉。厘清源头,才便于找到从根本上规避错误的办法。如果仅仅发现有人犯过错误就讨嫌之仇恨之,就认为人家有“污点”,实际上就是歪了楼。那共产党岂不是成了污点党?——革命者就没有不犯错误的哈!
因为拙作涉及了一些在关键时期作出错误判断和错误选择的历史人物、革命前辈,所以有读者感到不能理解。比如有的朋友说,遵义会议已经作出结论了,毛主席也经重新出台了,怎么还能错判?那是因为我们长期以来历史研究和宣传的简单化的负面后果所致。
实际上,历史人物不是现代社会的我们,他们是当局中人,面对的历史要复杂得多。遵义会议的传达范围相当有限,而且信息也不完备。至少,毛泽东同志的实际领导地位在决议上并没有完全体现出来,随中央红军长征的党中央政治局四个常委,他只是其中之一,另外三位都是从上海来的,而且毛泽东同志不是提口袋的——提口袋是张闻天同志。认不清遵义会议前后的中央在今天的我们来说是不可理解的——这不是泾渭分明的事情么?但在当年就是可以理解的。遵义会议传达到红二、六军团那就更晚,而且只是简明扼要的精神,没有涉及更多的内容。信息不畅加上接受信息的思维层次不一,没能充分理会其意义,当然也是可以理解的。
再比如,草地分裂时党中央率红一、三军单独北上,在阿坝、卓木碉会议期间的传播时是被歪曲和隐瞒了的,如:“我们打开了敌人的堡垒,中央就乘机逃跑了”、“扔下了伤员”……等等,而朱德、刘伯承等同志也是处在被封锁状态,并没有得到完备的信息,除了强调“北上方针”的正确,无法拿出“硬道理”来说服已被张国焘忽悠起来的“大家”,自然就被认为是“理亏”。有些人在这种情况下作出错误表态,实际上也很正常,难以苛求,遑论其中有些同志还是“毛粉”——有人对批评中央还能接受,就是不能接受批评毛泽东,反对把毛泽东列入“反革命”通揖之。
至于红二、六军团个别干部,那就更不了解当时的环境的情况了。何况人家很快就认识到了。
具体的问题这里没法详说。大家还是认真学习毛泽东同志这篇文章吧!
如何研究中共党史[1]
(1942年3月30日)
现在大家在研究党的历史,这个研究是必须的。如果不把党的历史搞清楚,不把党在历史上所走的路搞清楚,便不能把事情办得更好。这当然不是说要把历史上每一件事统统搞清楚了才可以办事,而是要把党的路线政策的历史发展搞清楚。这对研究今天的路线政策,加强党内教育,推进各方面的工作,都是必要的。我们要研究哪些是过去的成功和胜利,哪些是失败,前车之覆,后车之鉴。这个工作我们过去没有做过,现在正在开始做。从《六大以来》发出到现在,高级干部学习组、中央党校已经读了半年,别的单位现在也已经开始读。这是一件好事,今天已开始看到了好的结果。同志们读了之后恍然大悟,发生了启发思想的作用。现在来考虑我们过去所走的路和经验,要有系统地去考虑。路是一步一步走过来的,虽然在走每一步的时候也曾考虑过昨天是怎样走的,明天应该怎样走,但是整个党的历史却没有哪个人去考虑过。去年八九月中央经过讨论,印了《六大以来》这本书,在中央高级学习组里研究。我们怎样研究呢?我们是用整个党的发展过程做我们研究的对象,进行客观的研究,不是只研究哪一步,而是研究全部;不是研究个别细节,而是研究路线和政策。我们要用这样的研究来使我们对今天的路线和政策有更好的认识,使工作做得更好,更有进步。
如何研究党史呢?根本的方法马、恩、列、斯已经讲过了,就是全面的历史的方法。我们研究中国共产党的历史,当然也要遵照这个方法。我今天提出的只是这个方法的一个方面,通俗地讲,我想把它叫作“古今中外法”,就是弄清楚所研究的问题发生的一定的时间和一定的空间,把问题当作一定历史条件下的历史过程去研究。所谓“古今”就是历史的发展,所谓“中外”就是中国和外国,就是己方和彼方。
按照历史发展的顺序,我们党的历史,我觉得可以分为这样三个阶段:大革命时期是第一个阶段;内战时期是第二个阶段;抗日时期是第三个阶段。这个分法是否妥当,大家可以讨论,我只是作为一个意见提出的,不是中央的决议。如果有更适合党的历史过程的分法更好。
革命的任务,三个阶段都是反对帝国主义及其走狗。第一个阶段直接的表现是反对北洋军阀,第二个阶段直接的表现是反对国民党,第三个阶段表现为反对日本侵略者及汪精卫汉奸。
联合的群众,第一个阶段是全国各民主阶级,是国共合作;第二个阶段是缩小了的统一战线,国共分裂,全国分为两大部分,一部分在国民党的领导下,一部分在共产党的领导下,互相对垒,进行内战;第三个阶段是全民族抗日,恢复国共合作的形式。
革命所打击的目标,第一个阶段主要是北洋军阀,我们的政策是广泛的统一战线。第二个阶段表现为反对国民党,我们的政策是狭小的统一战线,是无产阶级和农民、下层小资产阶级联合。第三个阶段就是现在的政策,日本侵略者和汉奸是我们的打击目标。革命的阵线是国共合作,全国各爱国力量。这是我们的路线。
第一个阶段内我们有正确的地方,也有错误的地方。正确的地方是实现了国共合作,打击目标是对的,革命队伍的组织是对的。后来发生了陈独秀路线,一九二七年上半年党的路线就不对了。当国民党准备实行叛变革命,要把无产阶级和农民丢了,要把我们和革命群众丢了的时候,我们还和它联合,这是右的机会主义。情况变化了,我们的政策路线没有跟着变。右的倾向是一切联合反对斗争。陈独秀路线的根本特点,便是一切联合反对斗争,就是在大地主大资产阶级叛变了的时候,还要同它联合。大地主大资产阶级的政策变了,而我们的政策不变。大地主大资产阶级打击革命了,我们的政策也还是不变。这就犯了右的错误。在联合中应该一方面与它联合,一方面与它斗争。第二个阶段中全国分为两个营垒。马日事变[2]以后,有过一种盲动主义,说是“有土皆豪,无绅不劣”。接着的立三路线是在不应该全国暴动时要暴动。“九一八”到遵义会议,当一个民族敌人打进来,民族资产阶级、上层小资产阶级已经变化了的时候,我们的政策没有跟着变,还是过去的一套,这就发生了“左”的东西。那时的领导路线是一切斗争否认联合。“九一八”以后情况变化了,上层小资产阶级和民族资产阶级公开倾向我们,如孙科、黄炎培等。但是我们说他们是改良主义,说他们是我们的主要打击对象。把这些人当作主要的打击对象,是不对的。还有当时提出消灭富农,也是过左的。第三阶段既不是一切联合不要斗争,也不是一切斗争不要联合,而是联合与斗争的综合,联合是主,斗争是辅,要求统一下的独立性。统一就是联合,独立就是斗争。什么叫独立性呢?你站在这里,没有人叫你站开,这就不发生独立性的问题;在你站的位置上别人也想站,要赶你走,这就发生独立性的问题了。斗争、磨擦是为了统一,是统一的手段,这叫一打一拉,又打又拉,有理、有利、有节。在不妨碍统一下的独立自主,也就是希望团结得更好。
中共党史分成这三个阶段,就斗争目标、打击对象、党的政治路线讲,都合乎事实,都说得通。
在一九二五至二七年的大革命之前,还有一个准备阶段。一九二一至一九二四年是大革命的直接准备,可以和一九二五年开始的大革命合成一个阶段。“七七”以前,国民党三中全会以后,国共合作的局面大体上已经形成,这可以考虑合并于第三个阶段,也不必再分。
说到革命的准备,一九二一年开始的第一个阶段,实际上是由辛亥革命、五四运动准备的。特别是五四运动,大革命的思想、干部、群众、青年知识分子都是这时开始准备的。所以严格地讲,我们研究党史,只从一九二一年起还不能完全说明问题,恐怕要有前面这部分的材料说明共产党的前身。这前面的部分扯远了嫌太长,从辛亥革命说起差不多,从五四运动说起可能更好。
辛亥革命发生在中国无产阶级还没有觉醒,中国共产党还没有形成的时候;全世界无产阶级在巴黎公社失败以后,还没有实际革命行动,只是准备革命的时候;殖民地半殖民地的革命运动,还是世界资产阶级革命后备军的时候。而五四运动是发生在欧洲大战、十月革命之后,这时的世界殖民地半殖民地革命运动,已不是世界资产阶级革命后备军,而是世界无产阶级革命后备军了。五四运动是俄国十月革命的响应,所以比辛亥革命更深刻。辛亥革命只是在政治上推翻了清朝皇帝,没有彻底。我们写历史时常说辛亥革命是失败的,其实并不能说完全失败,辛亥革命有它的胜利,它打倒了直接依赖帝国主义的清朝皇帝。但后来失败了,没有巩固它的胜利,封建势力代替了革命,袁世凯代替了孙中山。那时无产阶级没有以一个觉悟的阶级走上政治舞台。五四运动是在十月革命的影响之下发生的。十月革命对世界的觉醒,对中国的觉醒,影响是很大的。五四运动时中国无产阶级开始有了觉悟,五四运动发生在一九一九年,一九二一年便产生了中国共产党五四运动是广泛的统一战线,内部有左翼、右翼和中间势力。在“五四”以后一个月发生了六三运动,全国罢工、罢课、罢市。那时的罢工还是无产阶级自发的运动。我们应该把五四运动中工人的态度研究一下。那时罢工虽然没有共产党领导,但其中总有领头的人。在五四运动里面,起领导作用的是一些进步的知识分子。大学教授虽然不上街,但是他们在其中奔走呼号,做了许多事情。陈独秀是五四运动的总司令。现在还不是我们宣传陈独秀历史的时候,将来我们修中国历史,要讲一讲他的功劳。国民党没有在五四运动中起领导作用,它是站在旁边的。
五四运动准备了大革命,没有五四运动就没有大革命。中国共产党是产生在“五四”之后,五四运动又是产生在俄国十月革命之后。中国共产党是在列宁的号召之下组织起来的,是共产国际派人来帮助组织的,在中共第一次代表大会上就有国际代表到会。
研究中国共产党的历史,还应该把党成立以前的辛亥革命和五四运动的材料研究一下。不然,就不能明了历史的发展。现在有很多东西直接联系到那时候,比如反对党八股,如不联系“五四”时反对老八股、老教条、孔夫子的教条、文言文,恐怕就不能把问题弄清楚。
对于辛亥革命、五四运动的估价,需要研究。辛亥革命是完全失败呢,还是有些胜利?五四运动是有群众,还是没有群众?我认为五四运动是有广大的群众性的,比起大革命来自然是差些。那时资产阶级、小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是统一战线,还没有农民参加,只有广大的工人。到大革命,就有农民参加了。土地革命时,参加的农民就广泛多了,但是统一战线不够广。到抗战,农民参加得更广泛了,比大革命时广,比土地革命时也广,同时有了比过去更广大的统一战线。
五四运动是民族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的统一战线,带着自发的性质。但是这种自发性和以前的不同,它多少有些觉醒,许多人赞成十月革命,赞成列宁的革命。孙中山曾说,列宁是革命的圣人,共产主义是三民主义的好朋友。他是作为同盟者来赞成共产主义的。在十月革命的影响下,当时的人们有一个很大的觉醒。五四运动发展到共产党的成立,工人运动向前发展了,这才有后来的国共合作。所以不说明以前的辛亥革命、五四运动,对于共产党的成立和以后的历史,也就不能说得清楚。
在说到辛亥革命时,如不说到当时国内国际的情形,就不能说明革命的发生。同样,不说明“五四”时代的政府是什么政府,也不能说明五四运动和六三运动的发生。所以当时的重要政治文件,像宣统皇帝退位的诏书,袁世凯、段棋瑞政府的一些文件,孙中山的几个重要宣言等,都要研究。
一九二一年到一九二七年这时期的斗争对象,是帝国主义和他的走狗北洋军阀。如不说明那时候地主怎样压迫农民,资本家怎样压迫工人,帝国主义怎样分裂中国,北洋军阀怎样对付革命,那就很难了解当时的斗争。要研究当时的国共合作,如果只看共产党的宣言而不看国民党的宣言还不够。共产党员那时是以个人名义参加国民党的,国民党是一个大团体,如果不把这个大团体搞清楚,就不能了解当时的情形和后来陈独秀犯错误的要不得。关于“四一二”、马日事变的材料也要看。内战时,我们反对国民党,反对帝国主义的走狗,如不讲国民党如何投降帝国主义,帝国主义如何同国民党一起压迫剥削中国人民,就看不到内战的必要。如果我们不知道主要的农业生产资料土地和牛这些东西是在谁的手里,不把地主与农民对土地的所有关系搞清楚,就不会知道土地革命的必要。如果不把国民党在“九一八”以后还是继续打共产党不去打日本这些情形讲一讲,我们反对国民党就显得没有道理、没有根据。抗战是国共合作大家抗日,国民党发表了许多文件,共产党也发表了许多文件。国民党的抗日文件有些是好的,但是它又要反共。我们自己的文件要看,国民党的文件也要看。国民党的好的文件要看,反共的文件也要看。如果不看这些材料,就不了解反对国民党反共的根据。因为他们先发表了《防制异党活动办法》这些东西,闹磨擦,我们在不妨害团结、不致引起分裂的条件下强调斗争是有必要的,如果不强调斗争,那就会又来一个陈独秀主义。
谈到中国的反帝斗争,就要讲到外国资本主义、帝国主义如何凶恶地侵略中国。讲到中国无产阶级,就要讲到世界无产阶级,讲到中国无产阶级政党——共产党的斗争,就要讲到马、恩、列、斯他们怎样领导国际无产阶级同资本主义和帝国主义作斗争。这就叫“中外法”。中国是“中”,外国是“外”。借用这个意思,也可以说,辛亥革命是“中”,清朝政府是“外”;五四运动是“中”,段棋瑞、曹汝霖是“外”;北伐是“中”,北洋军阀是“外”;内战时期,共产党是“中”,国民党是“外”。如果不把“外”弄清楚,对于“中”也就不容易弄清楚。世界上没有这方面,也就没有那方面。所以有一个“古今”,还有一个“中外”。辛亥革命以来,五四运动、大革命、内战、抗战,这是“古今”。中国的共产党、国民党,农民、地主,工人、资本家和世界上的无产阶级、资产阶级等等,这就是“中外”。我想,为了有系统地研究中共党史,将来需要编两种材料,一种是党内的,包括国际共产主义运动;一种是党外的,包括帝国主义、地主、资产阶级等。两种材料都按照年月先后编排。两种材料对照起来研究,这就叫做“古今中外法”,也就是历史主义的方法。我们研究党史,必须全面看,这样研究党史,才是科学的。我们研究党史,必须是科学的,不是主观主义。研究党史上的错误,不应该只恨几个人。如果只恨几个人,那就是把历史看成是少数人创造的。马克思主义的历史观不是主观主义,应该找出历史事件的实质和它的客观原因。只看客观原因够不够呢?不够的,还必须看到领导者的作用,那是有很大作用的。但是领导人物也是客观的存在,搞“左”了,搞右了,或者犯了什么错误,都是有客观原因的,找到客观原因才能解释。
现在我们反对主观主义,反对宗派主义,反对党八股,在研究历史时也应该注意历史上有没有这些东西。把这些问题搞清楚了,才能学得一种科学的方法。这种科学的方法不是主观主义,不是宗派主义,也不是党八股。我们要应用这种方法,来研究我们党在各个时期的策略路线,研究各个个别的问题,如军事问题、肃反问题、农民土地问题等。
研究中共党史,应该以中国做中心,把屁股坐在中国身上。世界的资本主义、社会主义,我们也必须研究,但是要和研究中共党史的关系弄清楚,就是要看你的屁股坐在哪一边,如果是完全坐在外国那边去就不是研究中共党史了。我们研究中国就要拿中国做中心,要坐在中国的身上研究世界的东西。我们有些同志有一个毛病,就是一切以外国为中心,作留声机,机械地生吞活剥地把外国的东西搬到中国来,不研究中国的特点。不研究中国的特点,而去搬外国的东西,就不能解决中国的问题。如果不研究中国共产党的历史的发展,党的思想斗争和政治斗争,我们的研究就不会有结果。我们读过《联共(布)党史简明教程》,它告诉我们,布尔什维主义以马克思主义作为理论和方法,创造了苏联这个社会主义国家。这个布尔什维主义,这个社会主义国家,从前没有过,这是列宁所领导的党在俄国创造的。列宁把马克思主义的立场、方法与俄国革命的具体实践结合起来,创造了一个布尔什维主义,用这个理论和策略搞了二月革命、十月革命,斯大林接着又搞了三个五年计划,创造了社会主义的苏联。我们要按照同样的精神去做。我们要把马、恩、列、斯的方法用到中国来,在中国创造出一些新的东西。只有一般的理论,不用于中国的实际,打不得敌人。但如果把理论用到实际上去,用马克思主义的立场、方法来解决中国问题,创造些新的东西,这样就用得了。比如说,我们党在大炮没有、飞机毫无的条件下创造了八路军、新四军,这就是中国自己搞出来的。
根据《党史研究》一九八○年第一期刊印。
注释:
[1]这是毛泽东在中央学习组的讲话。
[2]马日事变,见本卷第38页注[3]。